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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雪狐(下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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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終於沒有那股子臊味了!”冥風揉著鼻子感慨:“前陣子簡直要人命呀!”

辰汐應了一聲,瞥眼看了看坐在一旁發呆的自家丫頭,笑而不語。

辰晴很納悶,最近怎麽一直不見雪狐?自從那天這家夥嚷著要做自己師娘後,它就再沒來找過她。小丫頭心裏很是掛念,除開要跟她分師父,雪狐其實是個大大好玩伴呢!師伯師叔畢竟跟她差了一輩,三更半夜潛下山去玩,摸去茶樓聽話本子,修理偷雞摸狗的小賊……這些事,只有雪狐陪她做。

辰晴找了半個多月,差點把清源山翻過來,終於在一個隱蔽的山洞了抱出裏那只蔫頭搭腦的雪狐。

“你怎麽啦?最近怎麽都不來找我?”

雪狐翻起眼皮看了她一眼,頹廢地搖搖頭,又繼續裝死。

“說話呀?發生什麽事啦?你看來精神不太好哦!”

雪狐吱了一聲,心道:豈止是精神不好?簡直是身心俱遭重創呀……

這話還得從那夜它去找辰汐說起——

那晚辰汐早知道雪狐一直躲在屋外,只道它是來找辰晴的,也不以為意。誰知他正準備去安睡時,床邊突然多了一個千嬌百媚的妙齡女子,粉面含春,嬌怯怯向他眉目傳情——

“恩公!”

“何事?”

“報恩!”

辰汐一眼就看出這女子是雪狐所化,淡淡地道:“不必,我於你無恩。”

“怎麽沒有?”雪狐格格笑道:“那年我受傷昏倒在山谷裏,明明是你把我背回家,還替我施針用藥。要是沒有你,我哪有今日?恩公是世外高人,施恩不望報,可是我們狐族卻是最懂得感恩的。這個恩要是不報,他日我便成不了正果呢!還望恩公成全。”

雪狐把早在心裏打好的腹稿照說了一遍。據同族的兄弟姐妹說,這是必殺技,百無一失。說完它輕軟軟地靠過去,便欲投懷送抱。

辰汐閃身一讓:“你可知我為何救你?”

雪狐楞了一下:“為何?”

“只因我夫人欠了你上一世的情。”

“誰是你夫人?”

“小晴!”

雪狐愕然:“呃?那丫頭不是叫你師父嗎?”

“她經歷了場變故,忘了些舊事,但你應該想起來……”

“想起來什麽?”

辰汐推開著窗指著那株柳樹對雪狐道:“覺得熟悉嗎?”

雪狐微覺驚訝,但還是照實點了點頭。它每次見到這棵樹都會產生一種莫名的親切之感,沒事也喜歡躥上去坐一會兒,但到底為什麽,它自己也說不上來,不由臉現迷茫。

辰汐手掌虛握一下,再攤開時掌心裏多了一滴水珠。他將那水珠彈出窗外,對雪狐道:“過來看!”

雪狐好奇地把腦袋探出去,似乎眼前一花,剛才那棵半大柳樹瞬間變大了許多,像是已有百歲樹齡。

一只遍體金黃羽毛的黃鸝鳥正站在樹梢嘰嘰喳喳叫道:“小樹妖,你又發什麽呆?”

“小黃,你看見了麽?柳樹幾根碧綠的絲絳在空中輕輕擺蕩著:“咱們頭頂上有條河,河邊那排柳樹跟我長得一模一樣呢!”

“哪有啊?你在做夢吧?”

“不,不,是真的啊!還有個穿白衣服的神仙哥哥經常在河邊散步,剛才他還對我笑呢!”

雪狐心頭莫名一震,只覺對說話這兩人均有種說不出的熟悉。分神間,眼前再一花,場景劇變,窗外已是一片白雪皚皚。樹下齊膝中站著一個綠衣少女,手裏捧著那只黃鸝鳥。她正用手指輕柔地梳理著那鳥兒的羽毛,然後雙手攏起,將它拋向空中。那鳥兒翅膀一振,輕靈地飛上雲霄。

雪狐一見到那少女揚起的臉,登時嚇了一跳。剛才從背影看見她身形妙曼,只道是個美人兒,不想那少女一張臉極為醜陋,闊口突眼,青面獠牙,活脫就是只妖怪。

那被她叫做小黃的鳥兒在空中盤旋一圈,又落回她肩頭嘰喳道:“我得去找東西吃,再不然,開了春我要瘦成雞娃子了!”少女點點頭,卻不說話,比劃個手勢,似是說早去早回。

雪狐心道原來她個啞巴。按說她長相如此可怖,自己從所未見,卻不知為何,心底竟對她隱隱有種親切之感。可是明明它從未見過這樣一個人啊!再看她張臉,雖然扭曲可怖,但那雙眼卻又澄澈明凈,完全沒有妖邪之氣,而且,似乎很像一個它認識之人。

還未來得及細想,場景又起變化。那黃鸝鳥不只從那裏尋來了一堆叫不出名字的漿果,邀那少女一同分享。少女吃了幾枚果子之後,臉上熏熏然顯出幾分醉意,倚在樹下,喃喃地道:“小黃……小黃,我是不是真的長得很醜,很可怕?”

雪狐心道原來她這啞巴是裝的,現在醉了才顯露出來。忽然猛地心頭一震:這分明是辰晴的聲音!

只聽那小黃道:“其實,也還好啦……”默默地看著她,眼裏充滿同情。

“你不用騙我了!我已經知道自己在別人眼裏是什麽樣子了……”少女黯然道:“你知道嗎?我昨天嚇死了一個人”,她伸手向河水下游一指:“ 就在那邊,那人個本來好端端坐著釣魚,可我一出現,竟然把他嚇得掉進水裏!我想去拉他,他卻沒命地躲,結果掉進旋渦,被急流卷走了……”少女說到這裏,話音已有些哽咽。

小黃柔聲安慰道:“要是不經意間跟你打照面,是要嚇一跳,我一開始不也是這樣?其實看久了也沒什麽……又不是你故意去嚇他,不用太自責了。”

少女突然雙手掩面哭了起來:“騙子!那人是個騙子!嗚嗚嗚……他騙我,說把我變做一個好看的女子,讓我在這裏給他守林,結果卻把我變成了個妖怪!”

小黃奇道:“什麽人啊?”

“我不知道!”少女哭道:“那個人本事很大,一伸手就把這整座山毀了!他逼我發誓,不許我跟旁人說話,也不準提起他,否則就會死人!”

小黃嗤道:“我才不信,哪有這種事?你別怕,有話盡管跟我說好了,裝啞巴多難受?”

雪狐心中突然升起一種不好的預感。果然,下一幕,他便看見,那少女山遍野地找尋,一遍一遍地喊著小黃。空山寂寂,白雪茫茫,天地間仿佛在沒一絲生命的蹤跡,唯有一行漫長孤單的足印和她的呼喊聲回蕩山谷。

突然,那少女停下了腳步,怔怔地望著前方不遠處——小黃靜靜地躺在銀白的雪地上,一動也不動,半截翅膀沒在雪裏,早已死去多時。

少女將它抱在懷裏痛哭:“是我害了你,小黃,是我害了你!”

場景再回到了柳樹下。

天邊一輪明月,淒冷冷地照著地上的一人一鳥。少女跪在小黃身旁,自月沈日出,再到日漸西移。

最終,她用手指掘開冰雪,將它葬在了那株柳樹下。雙手合什祝禱:“小黃,對不起,是我害了你,我把你葬在我的真身下,我們倆生生死死都做個伴兒……不知小黃下一世會生做什麽,老天爺,求你一定要給我個機會補償它!”過了一會,她又道:小黃,你恨我嗎?如果有來世,你還願不願意再和我做朋友?”

雪狐突然什麽都明白了,它就是那只小黃!而辰晴就是那樹妖少女!

難怪它逗留在這裏不肯離去,難怪它會這麽眷戀那棵樹,難怪它一見辰晴就覺說不出的投緣,並不僅僅是因為她曾救過它。因為這棵樹下,是它上一世的埋骨之處。辰晴與它前世就相識。

窗外的幻像消失。辰汐輕嘆道:“你上一世因我夫人而死,這樁心債,她一直耿耿於懷。那天我偶然遇見你,也算是老天給了這個機會,讓我夫婦補報於你。”

雪狐大眼睛忽閃忽閃地望著他,卻問了個毫不相幹的問題:“你……你真的是那丫頭的相公?不是師父?”

辰汐毫不猶豫地點頭。

“嗚……”雪狐一下子哭了出來,這下完蛋了!它已經變成女身了,要不是為了眼前這美人兒,它,它本來鐵定是要做男子的!好朋友的老公不能碰就算了,山下那麽多美貌漂亮的姑娘也從此看得碰不得,那以後的人生,不,狐生還有什麽樂趣?

辰汐笑道:“南海仙山有還原草,我可去為你求來。三天之後,你再來取。但需答應我一件事,不得向我夫人透露今日之事。”現在的她,還是不夠懂事到可以接受上一世發生的那一切,再等等吧!

事已至此,雪狐除了答應,還能說什麽呢?

還原草果然靈驗無比,雪狐服下後立即退去了女身。它謝過辰汐,正準備搖身變做一風度翩然的公子哥下山去風流快活,安撫一下自己受傷的心靈。誰知不論它怎麽念咒施法,怎麽變卻都還是只狐貍。

原來這還原草有個副作用,服下後百年內不能再變化身形。它本來還想時不時變幻成各色美貌男子來調戲辰晴,惡作劇一下。豈料這下什麽也變不了,它這一百年就只能做只狐貍。等過了這一百年,只怕這丫頭早就恢覆記憶了。

可恨這辰汐初時不說,等它一口吞下後,才慢條斯理地據實以告。唉,早知道就先做一段時日的女子,享受一下人間極樂再變回去也好啊!

雪狐想到這裏,又看了一眼辰晴,心中默道:你那相公看似謙謙君子,好人一個,卻不料這般腹黑。心靈備感受傷,嗚咽一聲,滾下兩顆晶瑩的淚珠。

辰晴見它如此傷心,還道是因為自己不肯讓它做師娘的緣故。心下好生為難,師父是肯定不能分它的……但是別的人嘛,她眼珠一轉,突然有了主意:

“餵,小白,你不是喜歡美人麽?現在就有個大大的美人在我家作客哦!比我師父還要美貌(謊言),比我師父還要溫柔(謊言),比我師父還要好脾氣!(謊言)”

辰晴一氣撒了這麽多慌,不免有點心虛,在心裏偷偷開脫道:其實小師叔確實是個美人兒,除了嘴巴比較壞,喜歡作弄人,動不動就發火……

“真的嗎?”雪狐耷拉的耳朵一下子豎了起來,它雖然剛吃了個癟,但一聽見有美人就像打了雞血的性子還是改不了。

“真的假的,你跟我去看看不就知道啦!”辰晴抱起雪狐一溜煙往家跑。

“阿嚏!”冥風一面伸袖捂住臉,一面埋怨辰汐:“又來了!我說你怎麽搞的?一個小小山頭都搞不幹凈?這麽重的狐貍味也虧你受得了!”

與此同時,雪狐在辰晴懷裏掙紮起來:“快放開我!我要回去!”

“怎麽啦?就快到了!”

“不行,我有點兒……害羞!”那次它在重傷垂危時遇上來找辰汐的冥風,被冥王的氣場嚇成了驚弓之鳥,一感應到那股象征著死亡的煞氣就心驚膽寒。

“害羞什麽呀?美人就在那裏哦!你不上去打個招呼,怎麽認識?”辰晴說話的當兒已抱著它走到屋前。

眼見那股畏人的氣息越來越近,雪狐拼盡全身力氣,掙脫辰晴懷抱,嗖地一聲,躥了出去。

“餵,餵,小白,你別跑啊!”辰晴大叫著連忙去追。

“……小白”,冥風噗地一聲笑了出來,看向辰汐的眼神頗為覆雜。

炎焱在一旁皺眉道:“這丫頭野得不像樣啦,是得好好管束一下了,不然以後不好找婆家!”

辰汐:“……”

“餵,你跑什麽啊?不想要美人?”辰晴氣喘籲籲地捉住雪狐,一個暴栗子敲上它腦袋。

“我……”性命要緊,雪狐決定還是坦白,“我好害怕啊!”

“怕什麽?”

“你家裏有冥府來的人,搞不好是來抓我的!”它那年死裏逃生,以為自己是僥幸逃脫的漏網之魚,總怕有一天會再被鬼差抓回地府去。

“哦,你是說……我小師叔?”她只知道冥風來自地府,偶爾聽師父和師伯叫他冥王,卻不知道冥王到底是幹什麽的。聽雪狐這麽一說,不由猜測道:“難道,小師叔是鬼差頭子?”

“鬼差頭子?”雪狐打個寒噤,對!剛才那股子煞氣遠非一般鬼差可比!難道是……雪狐忽然啊地一聲跳起來:“我的媽呀,你小師叔不會是閻羅王吧?”

“胡說八道!”背後突然有人怒喝一聲,把辰晴和雪狐雙雙嚇了一跳。

只見有團模模糊糊的影子陡然從背後顯現,一個身著玄衣的青年男子,滿臉怒容,瞪著他倆,怒道:“什麽閻羅王?吾王乃冥界之主!五方鬼帝,十殿閻羅,皆為吾王下屬!小畜生當真沒見識!還有你這丫頭……”

雪狐不等他話說完,早已夾起尾巴,逃之夭夭。

那人又瞪了瞪辰晴,心想怎麽你也連冥風的身份都不知道,跟著那畜生胡言亂語?本想也數落她幾句,但礙於辰汐的面子,話到嘴邊最終咽了回去。

辰晴只覺此人有點面熟,再仔細一想,便想起小師叔第一次來那天,剛說要請她下山吃飯,便來了個人把他叫走了,正是眼前這位。拍手道:“啊,你是我小師叔的侍衛,叫靈修對不對?你又是來找小師叔回家的麽?”

靈修先前的傲氣登時蕩然無存,取而代之的是一張淒慘無比的苦瓜臉。為什麽每次他都這麽命苦,這種撞槍口的事都是叫他來做?

他看了看辰晴,換上一臉笑容可掬的討好神態:“小姑娘,你能不能幫我件事,上去帶個話給……給你小師叔行嗎?”

“沒問題呀,叔叔盡管說吧!”

“哦,謝謝!謝謝!你真是個好姑娘!”靈修籲了口氣:“嗯,事情是這樣的……”

作者有話要說: 這一章說的是阿悅過去的事。和小白在一起前,她的經歷。本來以雪狐的視角來寫,應該是輕松的,但不知為什麽,寫著寫著就沈重了,TAT~

要說阿悅上一世確實不容易,受了不少苦,好容易嫁了小白,也沒享受幾天安樂日子,整天提心吊膽,當驚受怕,還得裝啞巴。而且和小白也是聚少離多,沒過到幾天好日子就死在了天帝的算計之下……

這一切小白看得清楚明白,所以重生後,他加意地寵她,甚至有點溺愛,把阿悅寵壞了。雖然不好,但也算人之常情吧~~

所以說人無完人啊,神仙也不例外,小白做老公是很好的,但師父這個角色扮演就很失敗了!關鍵原因在於,他根本就沒有,也不願意把自己當做阿悅的師父!換句話說,,小白他根本就沒入戲啊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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